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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有一些人,在奔向远方
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是一部荒凉又温暖、幽默中透着严肃底色的电影,也被大家认为是一部“神经病”“大聚会”的电影。
主人公老唐是一本过气杂志《宇宙探索》的主编,过着潦倒而孤独的生活。
他离异后,女儿也因为抑郁症自杀了。痴迷于寻找外星文明的他,于一次契机中,与同伴走上了寻找外星人证据的旅途。
老唐像堂吉诃德一样,以一种既荒诞又浪漫的方式,谱写了一首理想主义的赞歌。对无意义感和存在主义的追问,赋予他强烈的热情,迫使他不断向远处追寻。
于是,寻找外星文明、帮助人类进化这么宏大的命题,成了他存在的意义。
从此,仰望星空成了他不变的姿势。他的头再也无法低下来,注视眼前的细琐和庸常。
但深入探究后,会发现,或许是某种情绪或困境成了他的牢笼,所以向远处追寻才成了他的灵魂出口。
其实,剧中的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寻找远方,作为自己的灵魂出口:
那日苏的远方是酒精。他需要时不时将自己灌醉,用比火箭还要快的速度,迅速到达想要的精神彼岸。
· 晓晓的远方是对未知的向往。她沉静的外表下藏着炙热和疯狂,对UFO的热情,和在燃烧的帐篷里添加柴火的热情一样。
孙一通的远方是诗句。他本人和他的诗句一样,处处与现实格格不入。
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人,也在用不同的形式奔向 “远方”。远方作为一种理想化的存在,像是心灵的避难所和乌托邦,给他们带来慰藉和温暖。
比如说,有些人的“远方”是一种可以依靠的人或力量。
他们可能需要与一种外在的力量连接,才能远离虚弱。就像经历过很多磨难的人说:我受这么多苦,是因为老天爷要考验我,让我变得更好。
也因此,苦难被赋予意义,变成了眷顾。若非如此,就无法在黑暗的世界中独自穿行。
也有人的“远方”是一个更加美好的自己。
他们可能一心追求事业,将成就作为人生意义;他们想要闪闪发亮,成功优秀;他们不允许自己停在碌碌无力的状态里,一停下来就会焦虑不安,对自己充满评判。
还有人的“远方”是一些外在事物。
一些人的工作,一些人的爱好,一些人追求的刺激和精彩,都像老唐的“外星人”事业一样,令人着迷,给人仰仗。
他们都渴望跨越现实与理想的鸿沟,到达远方。然而远方为何令人沉迷,却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。
沉迷远方,或许是在逃避眼前的黑暗
事实上,“远方”之所以能成为很多人的理想化寄托,可能是因为近处有一些无法正视的东西。
因为很多人的生活是沉重到让人窒息的。
这让人想到最近发生的张家界景区跳崖案件中,那一起相约自杀的四人。
究其背后,他们无不被日复一日的繁琐、沉重、痛苦、没有希望的辛劳感吞没,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,也看不到改变的希望。
也有很多人陷在孤独和黑暗里。
就像一位观众,看完这部电影后写下这样的影评:陪我一起的人只是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,我最终会孤身一人迈向没有尽头的终结。
老唐最终追逐到了他的“神迹”。而他,和像他一样的人,却没有陪伴一起西行的人,也等不到照亮他们的神迹。
还有很多人被各种无意义感和存在主义命题困扰着。
像西西弗斯日复一日推石头一样,重复着无聊又空虚的生活。
所以,理想化就变成了一种防御:有人在理想化自己,也有人在理想化他人,还有人在理想化和自己紧密连接的一种事物、一个身份和一种意义。
而这背后,藏着一些未解决的生命议题。
容易理想化自己的人,可能是无法接纳自己的人。
就像有个人告诉我,他过得不如意,想要卖掉房子,去西方找一片净土生活。他觉得现有的环境中充斥了肮脏的人性和手段,只要换个地方,自己就能如鱼得水,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。
归根到底,是他无法与自己的失败和解。
在成长过程中,受挫的感受不被允许和看见,得不到镜映和接纳,使他总是需要用理想中更好的自己来防御当下对自己的糟糕感受。
而那些容易理想化他人的人,可能没有被好好爱过。
有个姑娘一直就像寻找外星人一样在寻找完美爱情。在她的每一段很寻常的关系里,她总是要单向坚持、自顾煽情,把气氛烘托得像遇到真爱一样。
爱是“疲惫世界的英雄梦想”,是她向凡俗世界打开的一扇窗。
尽管她一直在面对失望,但她也渴望看见她的“神迹”。
如果没办法在别人心里留下很深刻的被爱过的痕迹,这是一种很空虚的体验,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。
可是,被理想化的爱情,往往是为了体验不被爱而准备的,失望和受伤也往往不可避免,也使这种追寻看起来更加勇敢。
还有一些寄希望于外在事物的人,可能是很难拥有亲密关系的人。
就像大作家博尔赫斯用文字作为灵魂出口,留下了很多精神财富。
但在他的实现生活中,却情路坎坷,终身孤独,晚年仍由母亲照顾,在很多日常的小事中,表现出笨拙、缺乏常识。
用智慧去替代爱,是这类人的上升路径;用意义去补偿现实中的遗憾,是很多感受到生命荒芜的“老唐”们心中的梦想。
宇宙的尽头,是关系
但是理想化是易破碎的,一旦破碎,往往会将人扔进更大的幻灭和黑暗。
自体心理学认为,理想化自体是夸大自体的代偿结构。
理想化本质上是自恋的另外一极。夸大自体未得到镜映的人,往往在成年后更容易使用理想化的防御机制。
理想化的防御,往往都是与自身的无力感相连的。而那些拥有内聚自体感的人,是能够揭开生活的面纱、直面灰暗现实的人。
他们的自我始终有一种向心力,无论现实中有多少挑战和痛苦,往往都可以饱满而内聚,去应对外在世界的挫折与寒冷。
这样的力量和确定感,或许来源于早年关系中被内化的好客体。他们内化过别人给予的爱和温暖,成为一生的加油站。
而那些有远方情结的人,如果对他们有深入了解,往往都能发现背后由于镜映缺失而导致的自恋创伤。
对于他们而言,外在世界是残酷的,寄希望于远方,只是源于心中空无一人的荒凉。
所以,如果要让自己真正丰盈起来,或许去寻找关系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。
老唐身边的秦彩蓉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。她接地气,解决现实问题,懂分寸和进退,会权衡利弊。
她一边骂骂咧咧,一边又结结实实地提供着支持和陪伴。
尽管他是个疯子,但她依旧清醒着陪他发疯。她一方面不断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,另一方面却又懂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和追寻。
甚至在她的内心,她是相信老唐的,甚至是拥有相同信仰的人,只不过她的相信,更趋向于整合。
虽然表面差异巨大,也许她才是那个能够给他提供“自体客体”体验的人。
他或许在这样的关系中,才能坚实地印证自己的存在。否则,那些看起来哗众取宠、夺人眼球的大事,即便成功了,别人也只是暂时记得自己。即便找到了外星人,他也会很快被忘记。
但是那些在意自己的人,无论自己有多么渺小,都会将自己深深印在心里。
另一方面,那些看起来在寻找远方的人,可能本质上都是在寻找关系。
晓晓相信UFO,并不是因为看了太多科幻电影,而是她相信爸爸可能在那边;老唐的心里缺了一个人,他是在借由一个外在的理想化目标,触到心中的那个人。
他寻遍全宇宙,难道不是为了回答女儿自杀前问他的一个问题:人类在宇宙中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
似乎只有保持对答案的找寻,才是与女儿保持连接的方式。
很多热爱的尽头,可能是因为缺少连接感,才在生活中筑起的海市蜃楼。
最后,他经由一段可以在现实中陪伴他的关系,和他心里那段重新得到连接的关系,走向了一种整合。他回到了凡俗的日常,没有被自己的幻觉淹没。
对他而言,西行的意义和婚宴一样,无论在哪里,都可以思考和追寻。
宇宙尽头仍旧是虚无的,如果你无法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找到自己。这不是什么奥秘,找遍宇宙的尽头,能够治愈你的也仍然是关系。